半个多小时后,我背着这个从巷子里捡到的丫头回到了自己住的公寓来。
背着她离开巷子走到街道上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就在住所所在区的邻区,手机已经完全坏了,不过兜里的其他东西竟然一样没少,我很快就拦到了一辆出租车。
脑子实在是太过混乱了,甚至于快下车的时候我才想起来好像是该找个地方报警先的。
但转念一想的话,就算报了警,我该说些什么呢?
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实在太离奇了,这副没有心跳脉搏的身体实在是太反常了,这种近乎灵异事件的现象对警察来说也是无从入手的。最后我决定先自己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哪怕有一点头绪都好,再做打算。
而这个来头不明的丫头似乎是知道什么,那么眼下最可能获得线索的方法显然是直接询问她了。
我旋动钥匙,打开了套间的大门,伸手摸到墙壁上的开关把灯打开。
我住的套间并不大,不过设施俱全。玄关进去就是比公寓的过道宽敞不了多少的厅堂,厨房和餐桌摆在这里,再往里便是卧室和卫生间。
那个叫蕾莎什么什么的丫头现在在我背上睡得很死。一路上她睡得不错,刚把她背起来的时候她还念叨起梦话来着。记得好像是“梅塞德尔”什么的,听起来像是什么人还是什么地方的名字。
我蹑手蹑脚地换了鞋子,径直走进卧室,小心地把她放在床上,让她的头靠在枕头上。睡了一个小时她似乎是回复了一点力气,一沾上床就是一个翻身,还顺手把被子卷到了身上。
然后依然香甜地睡着。
还有这种本能反应的么?我有点傻眼。
不过至少可以看出她的身体状况应该是没什么大碍的。
不,还是得注意一下,一有什么状况就叫救护车好了。
我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回到厅堂,看了下墙上的挂钟,时间已经到了八点半,这丫头大概还得睡一段时间,说不定要后半夜甚至明天早上才醒得过来。
在那之前,先来确认一些事情吧。
我转身走出了公寓套间。我下了楼,直奔附近的药店,买了支体温计和一个听诊器回来。
我再次回到套间的第一件事,便是给自己量体温。我把体温计甩了两下,对着灯光确认一遍,把它含在舌头底下,然后我看了一眼挂钟,开始等待。
测量体温只需要五分钟,但现在这一点时间对我来说却异常难熬。秒针走动着,发出嚓嚓的声响,我却感觉这声音是从我的胸膛里发出来的,像是什么东西在里面一点一点地啃噬我的耐心。
胸膛里的声音——我突然想起自己是不必这么闲着的,伸手把桌上的听诊器拿过来拆封。
我拿出听诊器戴上,令人抓狂的秒针声响立刻被隔绝出去了。我掀起上衣,把听诊头按在胸口偏左的位置,缓缓地移动,耳朵开始专注地寻找那阵鼓动的声响。
我觉得自己像一个沙漠里行将渴死的遇难者,在无尽的沙海中爬行,寻觅有水的绿洲。
十秒……二十秒……在潜意识里粗略地计算时间,最后还是搞不清过了多久,听诊器的膜型头一直贴着皮肤移动,胸膛里面还是一片沉寂。
遇难者什么都没有找到,连一个海市蜃楼都没有出现。
我终究是放弃了,把听诊器取下来,挂钟嚓嚓的声响又回来了。
我再次看向挂钟,才发现从含住体温计开始已经过去了将近有十分钟。
我取出体温计,对着灯光读数。
30度。
我盯着看了一会儿,闭上眼重新睁开,把温度计转了一圈。
30度。
我目不转睛,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逐渐失去焦点的视野中,刻度上的阿拉伯数字变得模糊,逐渐地扭曲变形。
残余温度……死亡时间……在这片空白意识最先冒出的,竟是这样的念头。
我赶紧眨了眨眼,强行把分散出去的思绪拉回来。
我起身,从墙上的储物柜中摸出手电筒,进了卫生间,站到了镜子前。
光滑的镜面映出了我的脸,和平时一样的五官,还有脸型,但现在这个倒影在我看来,却是那么的陌生——我从没见过脸色这么惨白的自己,所有的皮肤都看不到一点血色。
我竭力让自己镇定,把脸凑近过去,专注地看着自己的眼睛。
一双夹带着不安的眼睛,漆黑乌亮,可以看到里边倒映着我自己的脸的轮廓。
我马上注意到了这双眼睛的异常之处。
是瞳孔,瞳孔发散得太大了,几乎完全占据了虹膜,让人看不到虹膜的颜色,所以原本是在近距离观察时应该呈棕褐色的眼睛才会显得漆黑乌亮。
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我把强光手电打开,对准了一只眼睛。
瞳孔丝毫没有收缩的意思,只有里头的倒影出现了一个光点。扩散的漆黑瞳孔完全映出我的脸,但看起来是那样陌生,仿佛是另外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黑暗的深渊中凝视我。
我关上手电,看着镜中惨白的脸,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
停止的心跳和呼吸,流失的体温,还有扩散的瞳孔,所有的生理指征都指向了一个推论。
我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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